三十多年了,我一直没有回过那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。今年春节过后,我有机会出差到那个附近的地方,那是初春一个早晨,我怀着非常复杂的心情到了那里,基本上与我想象一样,那些刚刚破土的小草嫩芽顶着小小的露珠,在朝阳的照射下发出七彩的光环。
三十年前,我高中毕业,由于处于文化大革命的动乱年代,高中毕业后都要到农村去,城里的学生叫下乡,农村的学生叫回乡,统称下乡(回乡)知青。我毕业后义无反顾的加入了这一行列,刚开始到地里劳动,还有几分新鲜感,一个月过后,对于风吹日晒雨淋的田间劳作就感到对厌烦了。我家处于三省交界的边远农村,一日二餐(晚上无饭)地瓜也吃不饱,于是就放下锄头加入了忙流的行列(外出打工),到了我现在思念的地方。说是给人家打工,其实这里比我的家乡也富不到哪里去,农村也只能填饱肚子。由于处于太行山边缘,人口稀少,地多而簿,劳动力略显不足,基本的体力劳动要找别人帮忙,我们也就属于帮忙的那一类,东家盖房子干三天,西家搬家干两天,一般是管饭外加几毛钱一天,无固定的工作。我到那里后租住在一对无儿无女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家里,开始我们都是白天干活,晚饭后才回去住宿,与两位老人打交道并不多,由于我年纪小,人也算勤快,有空帮老两口挑点水,打扫一下院子,再加上有点文化,熟悉后,可能两位老人无儿无女的缘故,两位老人对我就比对其它人好一些,感情上也觉得近了一层,慢慢两位老人有了好吃的饭、瓜果梨枣,有意无意地给我吃,我不在时还专门给我留一点。时间一长,同来的伙伴都要我认两位老人干爹干娘。每当说起这事,两位老人也笑哈哈的乐以接受。由于我面子薄也算有点文化,始终没有叫出口,但从心里觉着老位老人对我很好,也有了一种亲切感。有一次干活时,不小心脚被砸伤了,两天后开始化脓并发高烧,不能出去干活了,当地又无医疗条件,只能躺在床上硬抗。伙伴们都去打工了,我一个人烧的动不了,口渴加饥饿,真有死亡的感觉,正在我痛苦流泣的时候,老大娘到了我的床前,一看我的样子,老人家马上给我烧水,用土办法给我退烧,中午还给我做了一碗鸡蛋面条,要知道那时一个鸡蛋就能换来一盒火柴、一般人家无病无灾的是吃不起鸡蛋的。在两位老人的精心照料下,三天后我又能出工了,从此我和两位老人家的感情更浓厚了,两位老人的家里活我干的更多了。
当年的入秋,老大爷突发心脏病,住进了二十里外的公社卫生院,老大娘一个人去医院服侍,家里的农活都是我和伙伴们帮忙干了。我还要隔三差五去医院看看,带去些两位老人的生活用品。由于医疗条件所限,老大爷两个月后离开了人世,老人家的后世当然落到我和伙伴们身上。
自从老大爷去世后,老大娘对我依恋更深 了一层,每天早起送我出门,晚上烧好水等我回来,一到雨天老人家就给我做好吃的,有什么大事小事都给我商量,等我给她出主意。心中真把我看成子她的儿子。随着第一场大雪的降临,我们也无工可打了,伙伴们商量着准备回家。那两天老人家知道我们要走,天天不离我们的住处,顿顿给我做好吃的,到了走的那一天,老人家早早起来做饭,当我扛起铺盖卷要出门的那一刻,老人家双手拉着我眼泪顺着多皱的双颊滚滚而下,泣不成声的说:"孩子,回去问你爹娘好,大娘不能留你,但你一定不要忘了大娘,明年早来啊!"看着老人家满头白发和瘦削的双手,我多想跪在地上叫一声娘,但由于自己爱面子,我只能强忍着泪,点了一下头,别过头追赶走远的伙伴去了。春节过后,由于大队充实年轻干部,我到大队任民兵连长,下半年国家愎复高考后我考上了大学,再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我打工的地方。看来,听说老大娘见了我们这里打工的就询问我的情况,几年后,老人家也随老伴而去。
随着时间的流逝,我而今也迈入不惑之年。多年来,每当闲下来,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总在我眼前浮现,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。我自责感觉欠了老人家一笔感情债,对不起她老人家对我的一片深情。因此,趁这次出差的机会,来到这里看看,给两位老人家上上坟、烧些纸,以填补自己心灵的空虚。纸灰燃尽,透过二老坟茔,在原来村庄的位置有几座工厂的烟囱冒着白白的烟,机器的轰鸣声时断时续,离坟茔不远处的高速路上车辆川流不息,真是物是人非,面貌不改,春来草自青啊!